如火如荼的北影节展映正在进行中，
在片单里，有一部岛国深夜档电影颇具话题度。
原因是它每十分钟一次的大尺度镜头。
和那么多观众一起，在电影院的大银幕上，看到如此直白的情欲戏。
对于不少影迷来说，都是既新奇又难忘的体验——
《手》
改编自芥川奖提名作家山崎直子同名小说。
导演松居大悟，因《日暮将暮》《冰淇淋与雨声》以及最近在国内院线热映的《稍微想起一些》而声名鹊起。
这部《手》作为日活“粉红电影50周年纪念企划”三部曲的终曲，也沿袭了“每十分钟就有一场激情戏”的命题规则，
让镜头始终游走于欲望边界，带来令人脸红屏息的观感。
但与此同时，在电影中依旧可以辨识出松居导演的个人风格。
在情欲之上，聚焦当代女性的成长。
25岁的女主佐和子，只与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男性交往。
平日她喜欢拍摄各种中老年大叔的照片，并制作成手帐。
还给手账取了个无厘头的名字——“快乐大叔收集册”。
在她看来，年长男性的脱发、发福、长指甲、慢半拍的反应，都是值得收藏的闪光点；
那种“自以为主宰了全世界，明明没人在听，却没发现只有自己乐在其中”的笃定，在她眼里是粗神经的可爱；
年长男性常有的说教，在她看来是“对前女友依然关怀备至”的温柔……
对于身边的中老年大叔，她非常懂得如何讨好。
相应的，大叔们对佐和子这样温柔又识货的年轻女孩自然也是来者不拒。
对她毫无遮掩地眼神打量、言语调戏、动手动脚。
而面对这些冒犯，她虽然感到不适，却也只是傻笑应对。
妹妹向她请教如何向喜欢的男生告白，
她的回复也很现实：
“只要别抱太大的期待就行了，然后装成男生喜欢的那种女生。”
对于女主这样的生活方式，电影并未给出评判，而是用镜头客观中立地记叙着。
直到某天，公司里年纪相仿的男同事森主动上前接近，让佐和子开始尝试开展一段与同龄人的关系。
一起加班时，森帮她买了宵夜。
“好吃吗？”
“普通。”
在面对森时，佐和子并未习惯性地讨好，夸张地挤出那句“哦一西”，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两人第一次正式约会时，森郑重地转过头征求佐和子的同意：
“我现在打算要吻寅井佐和子。”
等佐和子同意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把脸凑过去。
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森会询问她哪种姿势比较舒服，甚至完事之后还会在本子上记录佐和子的偏好，以优化体验……
这些举动让佐和子好感倍增，她第一次感受到一段相对平等的关系。
导演松居大悟十分擅长抓取情侣之间细腻又日常的小情趣、小互动。
在前作《稍微想起一些》中，
午夜的街口，男女主和着街头艺人的吉他声，恣意而轻盈地起舞；
驾车回家的路上，调皮地cosplay电影《地球之夜》中的经典桥段，都让人印象深刻。
而在《手》中，依旧延续了这种风格，只是多了一层涩气的滤镜。
比如站在阳台上相拥的两人，嬉笑着冲楼下遛狗的邻居打招呼。
小情侣间的气场羞涩又甜蜜。
细看之下，表情里还透着一丝尴尬。
镜头转到背后，
原来两人赤裸着下半身，正在做羞羞的事情……
两人平时还会玩一些情景模拟。
躲在家里的柜子后亲热，假装成办公室恋情。
时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
“隔壁是不是开完会了。”
“喂喂，部长来了。惨了，怎么办……”
两人随之捂嘴狂笑。
作为一部“粉红电影”，《手》中的情欲戏固然不少，却做到了污而不秽。
导演轻盈唯美的拍摄风格，让粉红色回归于充满生活质感的日常。
在他的镜头下，欲望是如吃饭喝水一般，自然而然的事。
而在与森的交往中，佐和子的心境也逐渐发生改变。
由此展开了一段女性的情感觉醒与自我发现之旅。
某晚约会时，森提起二人之间的初吻：
“那天吻了你，总觉得有些抱歉。”
佐和子却不以为然：
“与其说那是你吻了我，那应该是我们吻了彼此。
男人都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单方面的行为，但其实都是双方的共同行为。
不管是那天的吻，还是我们现在这种关系。
所以道歉反而很失礼。”
后来和森分手后，再与先前关系暧昧的男上司外出散步。
佐和子发现对方在与她调情时，几乎只会称赞她的外表。
上司夸她可爱，让他展开说说，得到的回复是：
“像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样充满活力。
还有，像少女一样不安定。
佐和子有些不爽：
“这样的话，你应该要找十几岁的女孩子。
你这个理由漠视了我的年纪。
而且完全没有找我的必要。”
在一段段关系的来去中，佐和子渐渐找回了自我的主体性，
也开始直面自己的症结——
影片以“被父亲的双手抱在怀里，就是我最初的记忆”的独白开场，道出佐和子的心理成因。
与中老年男人恋爱，其实是一种对父爱缺失的代偿。
25岁的佐和子与父母和妹妹同住，但和父亲的关系却像陌生人。
回到家打招呼得不到回应。
问他吃不吃饭，他假装看报纸。
一家人坐在一起，父亲与她全程无交流。
最让佐和子无法接受的是，父亲并非对所有人都如此。
活泼开朗的妹妹，是佐和子的反面。
阳光开朗，人见人爱。
报考的大学给她寄了录取通知书，心仪的男孩也会先一步向她表白。
就连一向沉默的父亲，也似乎对妹妹开了特权。
一个细节——
妹妹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张罗全家人一起拍合照留念。
设置好相机的妹妹，飞快地站到父母中间。
又在快门按下后蹦蹦跳跳地去看成片。
撒娇地抱怨：“你们怎么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佐和子小声问道：“我也是吗？”
妹妹却抢先一步说：“爸爸眼睛闭起来了。”
母亲听了，也转过身去嗔怪父亲。
父母和妹妹，俨然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而无法融入这份热闹的佐和子，仿佛无人在意的透明人一般。
而这一切似乎都源于佐和子与父亲关系的不和谐。
父亲的威严与沉默，让佐和子感到无比压抑又无所适从，
只好转而从其他年长的男性身上寻求一种精神胜利。
松居大悟一向不愿在其作品中道出人物关系纠葛的前因，
《稍微想起一些》中，男女主角为何走向分手，并没有太多详述。
而是将更多笔墨留给了对当代年轻人身上的孤独与疏离感的描摹。
《手》也是如此。
影片没有交代父女之间产生隔阂的原因，只是通过女主的成长与父亲的衰老，将故事自然而然地推向了下一个篇章。
手，作为点题的意象贯穿全片。
我们从出生以来，就用它触摸并感知这个世界。
它是联结人与人的纽带。
因此影片通过不同场景下的手部特写，来暗示人物之间的关系。
比如下面这场戏里，
佐和子下班回到家，正襟危坐的父亲紧盯着电视，完全无视了她。
佐和子试探地问他吃不吃炒面，他也无声地拒绝。
展开手边的报纸，僵硬的手指，戒指的金属光泽，都显得各外冰冷。
代表着父女间陷入僵局的关系。
随后妹妹回到家中，像小鸟一样，活泼地同父亲打招呼，同样问他吃不吃炒面。
父亲的语气明显柔软下来：“好啊，我吃。”
同一句问话却得到相反的回复，佐和子带着愠意拿起碗筷快步回到自己房里。
又是一个手部特写，
躺在床上的佐和子，手从床边耷拉下来，
坠落的惯性带着手臂在空气里晃来晃去，
有一种空落落的、无所依附之感，就像她本人的处境。
而佐和子与森之间的关系发展，也同样由手部动作的变化来标记。
初次约会时的牵手，五指张开悬空，是建立联结的邀请。
热恋缠绵时，两手交叠在一起，随肌肤摩挲着升温。
而分别前的一场浴室戏中，手上沾满泡沫的抚摸，则隐晦地传达着留恋。
纵观全片，作为一部粉红电影，本片在尺度放飞之余，
以手作为隐喻，细腻而大胆地呈现了现代男女的情爱世界，
解构了两性关系中的制衡与自我，也融入了家庭与成长等话题，
带来了值得回味与思考的观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