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子》去年曾经打造了多位“爆款”音乐人的节目,今年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水花”还是因为没有支付版权费,而被音乐人李志告上法庭。
吴青峰代替了上一季薛之谦的位置,成为盛世独秀赛道的星推官,其实就是原创音乐组。就算现在的小朋友没有怎么听过苏打绿,也该听过《我好想你》,这首歌随着郭敬明导演的上流社会都市电影《小时代》红遍大江南北。
李宇春和华晨宇都是选秀出身,应对起这样的节目来易如反掌:李宇春抛下一句“炸毁这个俗艳的赛道”就能带着节目上热搜;华晨宇更是表现出很想赢的决心,抢人布局都有清晰的思路。唯独本该是“神级前辈”的吴青峰,在舞台中央来回踱步,比起导师,倒更像是一位选手般焦虑难安。
在13强升级战中,吴青峰的赛道甚至差点全军覆没。他终于哭了,“大概是因为我的名气不够,没法给大家带来更多的观众点赞。”
观众大概也没有想到,一届金曲奖能一口气拿5项的苏打绿主唱,竟然会觉得自己名气不够。更何况,吴青峰这些年还在为张惠妹、杨丞琳、徐佳莹、田馥甄这些乐坛diva们写歌。有一年去那英的节目里当梦想导师,还是那姐让阿妹亲自打电话给他请来的。
吴青峰的紧张不是演的,节目开播前,他还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紧张,以及当初接下这个节目的纠结。他的理由很简单,“我是一个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助别人的人”。他看完了上一季的节目,深感自己比不过薛之谦的口才、对音乐的专业、以及幽默。尽管在粉丝的眼里,这些他样样有。
紧张还有一个原因,他认为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新人。
2016年金曲奖狂夺最佳专辑、最佳乐团、最佳专辑制作人奖、最佳作词人、最佳乐团等五项大奖之后,苏打绿宣布休团三年,团员暂时各自发展,但老板林暐哲和吴青峰都强调,这不是解散的意思。
新人吴青峰以个人的名义发了新歌《Everybody Woohoo》,一改过去词句旖旎曲调复杂的风格;破天荒地接了这档真人秀做导师,曾经在巡演现场恨不得开脱口秀的他在节目中有些无所适从的犹豫,粉丝们褒贬不一,吴青峰自己也说,没有同伴很累,但他心意已定。
童年:活在暴力的阴影下
1982年8月30日,吴青峰在台北妇幼医院出生,处女座B型。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他成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家里所有人都保护着他远离父亲的毒打。
关于父亲的暴戾,长大后的吴青峰理解为一个人生不顺遂的男人所找到的发泄手段——他对怀着吴青峰的老婆动手,也对抗议他打吴青峰的二女儿动手。
“令人愤慨的不是受苦/而是受着苦没有理由。” 多年后的吴青峰曾经写过这样的歌词,父亲的暴力对于年幼的他来说也是无解的,他不算应对的应对就是记录下来:被骂,就在日历上画一个三角形;被打,就画一个叉;一天都平稳度过,就画一个圈。童年在这些符号中交替度过,关于这一段,吴青峰提及地很少,他只是说,有一天翻出日历来,都找不到一个圈。
好在小孩子是不懂去演绎苦大仇深的,在妈妈与姐姐的保护下,躲开父亲的阴影,吴青峰还算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喜欢搞怪,搞些小恶作剧整同学,考试也是随便看看,靠着小聪明蒙混过关。在妈妈的描述里,吴青峰甚至有点欠。有次妈妈摔倒了,吴青峰在旁边大唱台湾民谣,歌词大意是摔倒没准还能捡到钱,当然换来的是一顿打。
吴青峰的音乐启蒙来自姐姐,姐姐在学钢琴,他看了也很喜欢,但是这样的家庭别说音乐世家,连家世都谈不上,最开始他也只是自己瞎摆弄,喜欢上了古典音乐。1994年,吴青峰上了江翠国中,遇到了他日后都在感念的美术老师与音乐老师,特许他不午休,练习绘画和钢琴。他参加合唱比赛,办校刊,初二的时候姐姐送了她一张王菲的《天空》,小文青遇上文青之母,一天听十遍,从此爱上了流行音乐。
1997年,吴青峰保送上了高中,就读师大附中。他把写写画画的本事发扬光大,高二那年认识了一个名叫馨仪的女孩,两个人一起参加音乐比赛,再一起落选,因为吴青峰常常听不到闹钟迟到,馨仪还一度住在他家里一起上学。
高三那年,吴青峰又一次参加歌唱比赛,挑选的蔡健雅的《纪念》,竞争对手们都觉得他选这个歌根本没戏,太平淡了,吴青峰只怪他们慧根不足,领会不了其中妙处,坚持没改。这次比赛,他还写了人生第一首歌,歌名也很另类,叫《窥》。结果,吴青峰一举拿下创作组和独唱组的冠军,吴青峰的非大众审美,那时已经初露端倪。
吴青峰的性格多少有些别扭,一方面,他怕生,因为不习惯在众人面前,初中当了一天班长就换掉;一方面,私下他又喜欢耍宝,作弄同学,模仿老师,自称班中的丑角。他害怕又渴望被肯定,高三的这次获奖来的恰到好处,他在《窥》之后,一口气又写了《降落练习存在孪生基因》《迟到千年》《后悔莫及》等九首歌。
2000年,吴青峰又一次顺利保送,上了著名的政大中文系,高中秘友馨仪也考入同校。离家后,他几乎不再与爸爸讲话。他搬入宿舍过上了集体生活,妈妈也离家去中壢开了一家早餐店,大二为了参加歌唱比赛金旋奖与馨仪、新结交的小威和另外一个吉他手组成苏打绿。
彼时的吴青峰,还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稳地度过,日历上终于能出现一些圆圈。他像每一个正常人一样,不会把抑郁症和小巨蛋纳入人生日程。
发迹:一场演出引发关注
大二,吴青峰带着自己的苏打绿一起参加了金旋奖,以《我要的幸福》进入独唱决赛,以《迟到千年》进入创作组决赛。本该是春风得意,他却陷入了抑郁症。关于这一段,他本人也轻描淡写地带过,只说当时成天都在思考“人究竟为什么活着?”江湖传言他写了一首《飞鱼》终结了自己的抑郁症。
2003年对于吴青峰来说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他第一次踏入了女巫店。毫不夸张地说,这家传奇的LIVE HOUSE孕育了大半个台湾独立音乐圈,陈绮贞、陈珊妮、黄小帧、卢广仲等人在没有成为标杆之前,有的在这里驻唱,有的在这里调音,16岁的张悬辍学后直接在这里端起了盘子。投了无数次DEMO想来驻唱的吴青峰,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第一场表演,他郑重其事地把歌词影音在牛皮纸上,再自己黏贴成歌词本发给台下的观众。他当时的偶像张悬还籍籍无名,为他们的表演做音控。女巫店给了吴青峰很大的归属感,他的创作,嗓音,唱法在这里都不再是奇怪的存在,当有人懂得欣赏,奇怪就成了特别。
不过,要“坚持自己音乐梦想”的人真的没有真人秀里那么多。苏打绿这个学霸乐团,在临近毕业的时候,也觉得差不多了到了吃散伙饭的时候。其实那个时候已经有制作人开始想接手苏打绿打造。但这些制作人多少对这个团体有些微言:歌虽然好,但是不够流行;人也还行,但总归不够帅。毕竟,2000~2005年左右,想起音乐团体还是5566,飞轮海这种。
人在没红的时候最有志气,吴青峰不想改变自己,再说人名校文凭摆在那儿,干嘛想不开变成整容男团。
那时台湾有一个兼具表演和比赛的音乐节叫海洋音乐祭,苏打绿连续参加两年都颗粒无收,团员们决定,再演一次就各回各家,没有料到台下坐着另外一位制作人林暐哲,更没料想林暐哲会被青峰吸引,主动去后台递上名片。成名的人都有这种恰到好处的运气,真气人——这是吴青峰2003年遇上的第二件大事。
林暐哲和其他制作人不一样,他本身就是一个“能红”的保障。林暐哲出身歌手,却在1990年为台湾民谣大师陈明章的新专辑《下午的一出戏》担当制作人一炮打响,随后他在魔岩唱片的总经理张培仁的介绍下开始做唱片制作统筹的工作,陈绮贞的《让我想一想》《还是会寂寞》《吉他手》,以及前女友杨乃文的《one》《silence》等都是他的杰作。吴青峰说,当时接到林暐哲的名片,吓得腿都软了,因为他也是杨乃文的歌迷,林暐哲当时不仅是制作人,还是杨乃文的男友。
林暐哲说,第一次听到苏打绿的歌,反应就是“心理比生理诚实”,明明觉得主唱声音很怪,乐团表演气质也另类,但就是站着听完了,完全不想走开。最终,他签下了苏打绿,成为他们的老板与制作人。
他对苏打绿的打造方法就是,放任自由。房车皆可卖,吴青峰的声音不用改。《降落练习存在孪生基因》这歌名什么意思?什么是“卮言春天 破碎秋千 踟蹰不如停止抱歉”?这些看起来根本卖不出去的创作,林暐哲当成宝贝来推。毕竟是敢让杨乃文唱“我双鱼/为什么天蝎要恨我?” 这样歌的男人,他有自信鉴别什么是怪里怪气,什么是真的才华。
能碰上懂你的人,人生就有了那临门一脚,2005年,苏打绿发表首张专辑《苏打绿》,发表专辑前,吴青峰怀着回娘家的心情又回了一次女巫店表演,准备好出发。
但吴青峰应该也没有预料到,他们红得如此之快。隔年,苏打绿就靠着首专入围金曲奖最佳乐团、最佳编曲,主流媒体还在用“雌雄同体”介绍着吴青峰的嗓音时,第二张《小宇宙》带来了《小情歌》,苏打绿从最佳乐团到最佳作词,金曲奖一口气入围了7项,最后拿到最佳乐团与最佳作曲人。2007年,出道刚两年,一个独立乐团就顺利登上了台北小巨蛋。
从2005年正式出道到2015年,苏打绿保持着一年一张专辑的速度,写歌,拿奖,开演唱会。吴青峰越来越红,媒体终于不再大惊小怪他的声音了。
那是吴青峰人生过得最快的几年,他唯一的准备,就是在林暐哲递名片的那天,已经写足了一百多首歌。
单飞:吴青峰的初秀很赤城
苏打绿成为一个独立音乐中卖得最好的,主流音乐圈又最独立的乐团,吴青峰不再介意别人用边缘来定义他们。他说,如果我们的音乐是边缘的,还有这么多人来买来听,那这么多边缘的人在一起也不会寂寞。
苏打绿刚刚成团的时候,怕生的吴青峰曾经一度时间上台表演是不讲话的。鼓手来介绍,他拿着话筒躲在后面等待被CUE。红了以后,他放松了很多,甚至他像是脱口秀般的闲聊,已经变成苏打绿演唱会的一个大项目。他作弄队友,与粉丝吵架,在歌迷那里,他一点儿也不怕生,话多且密,并且非常好笑。歌迷大喊:“吴青峰我要嫁给你!” 吴青峰就回应:“那我为了你,决定终身不娶!”
吴青峰还是个会和歌迷认真“吵架”的人,比如强调看演唱会不要拍照录像,否则就不要来了,微博连发五条,有人说他玻璃心,他根本不管。台湾文青派的艺人与歌迷的互动就是这样掏心掏肺,张悬、陈珊妮、田馥甄,都常常亲自下场“教育”歌迷,只不过吴青峰不走气场卦,他天生具备小任性和小娇嗔的能力,歌迷们被“怼”也喜欢,与其说偶像,吴青峰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闺蜜。
不仅是歌迷,吴青峰在女艺人那里也是如鱼得水。像是陈珊妮、张悬这种独立音乐卦的,本来就有过命的交情不足为奇,但就连张惠妹、杨丞琳、张韶涵这种感觉和文青不太“搭”的艺人,也把他捧在手心。他给张惠妹写《掉了》,给杨乃文写《女爵》,还能给杨丞琳写《带我走》。
他的才华像是用不尽,交起朋友来又是蔡康永说的“肝胆相照”,当年一直没有走红的张悬心灰意冷,决定换个行当谋生,吴青峰连夜手共为她用牛皮纸版做专辑封套,手写歌词,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朋友的创作很棒。成名曲之一的《无与伦比的美丽》歌词,就是他和张悬的短信聊天改的。
无论对人还是对事,吴青峰像是天生就饱含善意,他常常讲那些听起来文绉绉又肉麻的话,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真诚。2011年,吴青峰的爸爸检查出了肺癌,在爸爸离开之前,终于对着他说出了道歉的话。吴青峰为爸爸写了一首《小时候》放给他,他和爸爸说,那些事情他已经放下了,不希望他带着负罪离开。在歌里他唱,知道时间太晚/不要躲/不要散。
爱与恨都自由又浓烈,如今已经36岁的吴青峰,依然保有创作者的敏感神经,他说:“我很害怕看到人家眼里暗下来的光。” 他说:“只有有了一些裂缝,才能让光透进来。”
《明日之子》舞台上那个拘谨与坐立难安的吴青峰对于他的歌迷来说多少是陌生的,但是凭借着这些真诚又文艺腔的话,熟悉他的人,依然能探寻到他的蛛丝马迹。
尽管“新人”的概念对今天的吴青峰多少有些牵强,但是他没有说假话,离开团员之后,他像是又变回了那个怕生、在台上无所适从的人。他的不适与尴尬,在最需要耸动热点的真人秀中只能被导播抓出一个“真诚”的看点,上一季独秀赛道星推官薛之谦的一些粉丝批评吴青峰没有综艺感,配不上这个节目,此话不假。
新人吴青峰的初秀,就像是一个去错了场地的武林高手,本领一身,赤城还在,可惜对方其实是比广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