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16日晚，泰禾集团一则实际控制人黄其森正在协助相关部门调查的公告引爆了业内。一则未经证实的消息显示，泰禾另有两位负责资金运作的高管也一并被带走配合调查。

当晚，泰禾董事会启动应急预案，泰禾集团联席总裁葛勇和王景岗正常主持各项生产经营工作。泰禾官微也发文称，董事长近期可以通过适当的方式参与企业运营决策。

葛勇也同时向媒体介绍了泰禾目前的情况，他表示，2021年，泰禾实现70亿元销售回款，55个项目全面复工，3000多套房子交付。

这是一套完整的危机公关预案，但对于黄其森的问题，所有人都只字未提，留给外界的更多的是猜想和意外。界面新闻联系了多家房企高层，他们均对黄其森协助调查感到意外。

这个带着福建口音的豪宅制造商，在数年前还挥舞着现金在市场上大肆扩张。而短短2年多时间，泰禾就陷入流动性危机，黄其森身上也多了“失信被执行人”、“限制消费令”、“司法协助”等标签。

黄其森曾表示：“不懂金融就搞不好房地产”，他也将自己手中的杠杆玩到极致，而在企业兵败之际，他依仗的或许也是将他拖垮的。

投资败局

从2015年开始的“宝万之争”让房地产行业见识到险资的力量，再加上不断有保险企业入股地产商，一时间，多家房企开始筹划申请保险牌照。

银行出身的黄其森自然不会落于下风。

2015年5月，泰禾集团发布公告，拟与福建能源集团有限公司等10家福建企业联合设立海峡人寿保险有限公司。泰禾出资1.5亿元，占注册资本的10%。合伙人还包括阳光城、七匹狼等福建企业。

据介绍，海峡人寿将成为福建省第一家（厦门除外）一级法人寿险机构。但直到现在，这家寿险公司都没有得到保监会的批复。

2021年，有投资者向昇兴股份提问，该公司发起设立的海峡人寿目前进展如何，得到的回应是海峡人寿事项尚在中国银保监会审核之中。

但黄其森做了两手打算。

2017年，泰禾投资通过直接附属公司永兴达企业（香港）有限公司以106亿港元收购大新人寿，收购完成后，大新人寿正式更名为泰禾人寿。黄其森终于绕道拿到了保险牌照。

泰禾人寿在最近几年发展良好，2018年8月，黄其森现身香港为泰禾人寿站台，当年该公司业绩增长了5倍。

2019年，泰禾人寿在3年内年度化保费共上升509%。过去两年，新业务价值共上升近140%。不过，从市场份额看，泰禾人寿的占有额还比较小，无论是个人新业务的总保费收入，还是个人新单业务都排在10名之后。

除了保险业务外，黄其森控制的泰禾投资还投资了银行、证券、互联网金融以及第三方支付等领域。

但这些早年的投资不是已经退出，就是规模比较小，大多无法缓解黄其森的债务压力。比如，泰禾曾投资过的东兴证券，目前已清仓。投资了福建海峡银行，而根据其2020半年报显示，泰禾投资为公司第四大股东，持有3.13亿股，持股比例5.56%，其中2.41亿股已于2019年8月被北京市第四中级人民法院冻结，尚未解冻。

目前，也只有泰禾人寿还算不错的资产，黄其森也曾想把保险装入上市公司，但最终未能成功。2020年，又有消息称，中国平安保险集团和阳光保险集团竞购泰禾人寿，该标的估值逾10亿美元。

不管是重组还是出售泰禾人寿，都是黄其森手中为数不多能打出的牌了。

根据泰禾公告，因为被动减持，泰禾投资持有泰禾集团46.76%的股份，并且全部处于冻结状态。即便是泰禾满足了万科入股的条件，即实现了债务重组，但黄其森还需要一大笔资金解冻自己持有的股权，才能实现最终的转让。

复杂的关联交易

在泰禾的诸多资产腾挪中，出现了一大批隐秘的关联公司。尽管这并不是秘密，并且引起了深交所的质疑，但这并没有让泰禾停下脚步。

2018年3月，泰禾将出了火灾事故天津金尊府项目公司的股权和债权转让给了福建森鑫源贸易有限公司。这家企业在工商备案留下的联系方式，与泰禾旗下泰禾金控(平潭)集团有限公司，完全相同。

再比如，2017年12月，泰禾与北京量钭科技达成了交易，出售泰禾长安中心。在这笔交易前10天，北京量钭科技的单一股东北京东飞祥义投资有限公司就退出了股东序列，中植系的恒天融泽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进入成为单一大股东。

根据工商信息显示，2016年，东飞祥义的企业联系方式与北京泰禾置业有限公司提供的诸多联系方式之一相同，而其邮箱前缀与这些公司也大致相同，仅有后缀不同，泰禾的企业后缀为“tahoe”，而东飞祥义为"thaihot"，该名称正是泰禾改名前的英文名。2017年，这些工商信息被东飞祥义更改。

泰禾完成了这笔交易的协议签署时，在当时的交易公告中表示，北京量钭科技、恒天融泽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与公司及公司前十名股东在产权、业务、资产、债权债务、人员等方面不存在关联关系以及其他可能或已经造成上市公司对其利益倾斜的其他关系。

但2018年10月30日，东飞祥义又重新入主这家企业，恒天融泽则退出。

这种蛛丝马迹的关联并非只在上述两笔交易中存在，2018年，泰禾出售的5家公司，其中买方上海道帮企业咨询管理有限公司、福州运成兴通实业有限公司均存在类似关联。

除了资产的腾挪外，泰禾因为与中城建设的交易被深交所多次问询是否存在关联交易。

2018年6月22日，泰禾及其全资子公司嘉兴晟昰与泰禾投资全资子公司嘉兴焜昱共同签署了《嘉兴晟昱股权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合伙协议》。

嘉兴晟昱注册资本为200.25亿元，泰禾集团实缴出资17.25亿元，嘉兴焜昱实缴出资69亿元，合计出资86.25亿元。

然而嘉兴晟昱并未实际开展并购或股权投资业务，全部资本金已逐步投入到泰禾集团的项目建设或用于归还项目借款。实质上已形成泰禾投资对泰禾集团的债权。

2020年，在泰禾集团债务压顶之际，竟然预付给其第一大供应商中城建设工程款55亿元，年底该数字又变成了63.8亿元。

2020年底，泰禾集团与嘉兴焜昱、中城建设达成协议，将泰禾集团应收中城建设的63.8亿元与应付给泰禾投资全资子公司嘉兴焜昱的69亿元进行冲抵，而泰禾还需要支付给中城建设5.19亿元。

最终，这笔钱还是流进了中城建设的账户。这一系列操作导致了审计师保留意见，深交所发出质疑，福建证监局出具警示函。

黄其森在资本市场频繁进行违规操作，或许也为其当下协助调查埋下伏笔。

债务重组遇阻

颇为讽刺的是，3月16日公告当天，泰禾还召开了媒体会，泰禾集团联席总裁葛勇介绍了泰禾目前的具体经营情况。

他表示：“泰禾的债务比较集中，20大合作伙伴覆盖了约70%的债务。泰禾没有员工跟投、表外负债等高风险因素，这都是金融机构比较放心的。”

葛勇透露，泰禾曾邀请第三方财务机构对公司做“家底盘点”。未来公司全部开发完存量后，还将有200-300亿的净现金流。

但现实的债务重组并不如想象的乐观，目前已经谈成的展期包括与长城资产、民生银行、厦门国际信托、渤海银行等，债务规模在150亿元左右。

还有一部分债权人将泰禾诉诸法院，目前，泰禾集团涉诉关系有327条，开庭公告282条，立案信息276条。

泰禾的债务主要来自银行，信托公司，资管公司，公司债等，其中信托公司占比最高，涉及的信托机构超过20家。这些信托实资金帮助泰禾实现快速扩张，现在很多又将其送上法庭。

公开资料显示，多家信托机构对泰禾提起诉讼，如四川信托要求泰禾偿还共计约48亿元的本金、利息及罚息；中融信托起诉泰禾追索36亿债权；中原信托起诉泰禾偿还借款本金9.57亿元以及相应的利息、罚息、复利、违约金等。

对于迟迟无法得到执行的债权，一些机构开始接手处置泰禾的资产。

2021年5月27日，中国信达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在《福建日报》上刊登了一则资产处置公告：信达福建省分公司拟对石狮泰禾广场投资有限公司项目债权进行处置。

根据公告内容，截至2021年4月30日，该项目债权总额为10.58亿元，其中重组债务余额8.4亿元。该债权由泰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黄其森及其妻子叶荔提供连带保证责任担保，由福州泰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提供石狮泰禾广场投资有限公司100%股权质押，并由石狮泰禾广场投资有限公司提供位于石狮泰禾广场8万平方米商业现房抵押。

该项目债权预计2021年6月至12月委托拍卖机构在福州公开拍卖或在淘宝网阿里拍卖平台公开竞价处置。

年底，郑州的泰禾东府大院项目用地以6.2196亿元的价格拍出，竞得人为信达地产。

福建福州东二环泰禾广场在今年也出现在阿里拍卖网，其地上1-7层商业房地产被标价27.59亿元处置。

截至2021年11月30日，泰禾已到期未归还借款金额达到了495.63亿元。

从泰禾经历债务危机以来，黄其森已经做出了很多反思，包括用人、管理方式、融资等等。

但也可以看到他频繁地对公司业务的指示，上到企业战略调整，与金融机构的谈判，下到一个项目栏杆、地砖的用料，他对这家企业控制权的迷恋超乎想象。

作为战投方，万科真正入股还遥遥无期，尽管签署了协议，但表达出的愿望并不强烈。很明显，泰禾还是黄其森的泰禾，他能否渡过这个难关也将决定这家闽系企业的最终走向。